出于信心的祈祷,要救那病人,主必叫他起来;他若患了罪,也必蒙赦免。所以你们要彼此认罪,互相代求,使你们可以得医治。义人祈祷所发的力量,是大有功效的。 ( 雅各书五:十五、十六 )
我经常应邀到台湾的学校作生命教育演讲,开场的第一句话,总是说:「我是一个有爸爸、有妈妈的孤儿 … 我的妈妈十二岁就嫁给了我的爸爸 … 」原本嘈杂喧闹的现场,顿时鸦雀无声,偶而还会听到「啊 … 」的声音。
这样的开场白果然有效,便开始述说自己的成长故事。我说:「我的爸爸是台湾原住民,十五岁那一年加入军队,远赴大陆云南的边境去打仗。没想到共军炮火太猛烈,整个军队只好逃到泰国和缅甸的边界。那时候,大家都处在一个非常饥饿的状态中。泰国政府就利用这一个弱点,要他们替泰国打仗 … 」。
也许年轻的一代,并不知道这正是电影「异域」中烽火连天的真实情节。如今透过我的描述,当时的情境正在大家的眼前上演。 「亚细亚孤儿」的印象,也在脑海中随即呈现,我们宛如看见一群遭受遗忘的百姓,站在烈风中,悲切地呐喊着一个乱世时代的悲剧。
在那一个物资缺乏的年代,女孩子在十一、二岁便结婚相当普遍。母亲也是在十二岁那一年,嫁给了父亲。十三岁就怀了我的大哥,只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流产了。十四岁就怀了我的二哥,因为战争时期卫生环境太差,遍地都是尸体,二哥便由于细菌感染而夭折了。十五岁就怀了我的大姐,父亲给她取名叫路得。十八岁就怀了我的二姐,父亲给她取名叫马太。十九岁就怀了我,父亲给我取名叫摩西。父亲希望我能像摩西一样,被上帝重用,成为一个有用的人。
战争爆发的时候,可以三餐温饱就相当不错了。但对于我来说,当年战乱的情节依旧清晰可见,深深刻画在脑海中。爸爸说:「摩西,不要出声音,嘘 … 」我说:「爸爸,怎么啦?」爸爸又说:「不要动 … 」。一有风吹草动,爸爸便立即要我不许发出声音来,以免受到敌军的袭击,陷入困境。父亲常背着小小年纪的我打丛林战,四处奔跑杀敌。他穿越丛林山野,右手持着开山刀,左手拿着发配的 M16 步枪,一边走还一边以开山刀砍劈那些粗而长的枝梢藤蔓,只为了探索敌人踪迹,找寻适当的位置埋伏,趁着机会消灭敌人 … 。
然而意外的是,每次外出「打仗」都看不到敌人,反而猎获一些松鼠、山猪等野味,打仗变成了打猎,猎物就成了当晚加菜的大餐。每次猎到山猪,爸爸就背着山猪,就轮到我下来走路。这些回忆都使我不自觉地开心大笑。
更令人不解的是,这样的事为何频频发生?难道敌人躲起来了?过了好一阵子,泰国政府捎来了一则迟来的消息:「战争已经胜利 … 」。听到这样的讯息,我的父亲非但没有高兴,也没有感到欣慰,毕竟中国人不是为自己的国家打仗。泰国政府虽然赠与一片偌大的土地作为奖励,也让他们逐渐归化成为泰国籍。但对他们来说,再多的奖励也换不回当年回家的选择权,如今他们只能随着命运漂流异域,对空抒发长年的思乡情绪吧。
四岁那一年,当姐姐们陆续上学去,我也一直吵着要上学。终于挨到一年过后,可以正式入学了。但是没多久,却意外地染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,当地人称之为「摆子上脑」,台湾人称之为疟疾。当时我脸色惨白,双眼翻白,整个人像发疯似的倒退走路,就这样一直退一直跑,跑到自家草丛堆中,便昏迷了过去,家人只得紧急地将我送到医院。这一昏迷就是三个月,濒临死亡边缘,医生却找不出任何解决方式将我救活,家里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。
由于泰国男尊女卑的缘故,一般男性的病房是不准女性进入的,焦急的母亲只能望着玻璃窗,无助地等待着父亲传来的讯息。当母亲看见父亲对着病床摇头时,便立即跪了下来,诚心诚意、沉重地向上帝祷告,求神怜悯和医治我。因为圣经上说:「出于信心的祈祷,要救那病人,主必叫他起来;他若患了罪,也必蒙赦免。所以你们要彼此认罪,互相代求,使你们可以得医治。义人祈祷所发的力量,是大有功效的。」 ( 雅各书五:十五、十六 ) 母亲就这样跪在地上七天七夜。她的整个心都碎了,茶不思,饭不想,亲人怎么劝她都没有用,她只求上帝一定要救活她惟一的儿子。
后来,根据父亲在事后的描述,医生是用了三根针筒,从我脊髓处,抽出三管白色的液体,才将我救活的。我当时心想:「要是医生知道用这样的方法,为何不在三个月之前就把我救活呢?为何还要拖到三个月之后呢?还让母亲跪了七天七夜呢?」后来,我心里明白,这是上帝所行的神迹和恩典。
七岁的时候,是我人生的转捩点。有一天,在教会上主日学的时候,母亲过来问我:「摩西,你要不要去台湾?」我说:「好啊!我要去台湾,我想去台湾 … 」那时我的年纪幼小,没有太多的考虑,便开心地喊着,以为去台湾游玩,过几天便可以回家。就在预备出发前的一个月里,父亲、母亲和姐姐们陆续地过来告诉我:「你要是去台湾,就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喔!不能再像孩子一般要别人照顾。」那时,我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。
直到出发那天,当车子缓缓地驶离家门的时候,回头望见自己的父母道别的脸孔逐渐远去时,才愕然发觉我正在一步步地离开自己的父母,也离开自己出生的家乡。我永远忘不了父母亲身影逐渐缩小的样子!就这样展开了我当孤儿的旅程,辗转从曼谷乘搭飞机来到台湾,住在阳明山的山腰,蒋中正夫人创办的「华兴育幼院」里。
感谢神,让我在育幼院的爱中成长。我的成长过程中,每一个人都对我非常好,受到许多人特别的照顾。在求学阶段,我的学业成绩不算很好,但是老师、学长们都对我疼爱有加。国小五年级时我学会了弹吉他,便立刻迷上音乐。圣灵的感动,让我创作了许多动听的歌曲,在学校和公开场合中表演。
没想到我当兵入伍,居然还进入了海军军乐队,随着乐团到世界各地演唱英文歌曲,为国家作外交。我真得的觉得自己像个歌手,很希望以后有机会发表自己的作品。退伍后,我便自力更生赚取生活费,做过许多不同的工作,例如:餐厅厨师、业务外务和在工地打零工等。当别的孩子可以向自己的父母伸手要零用钱时,我必须自食其力。从高中开始便必须一边工作一边念书,自己缴学费和房租,应付生活的压力。在面对孤单无助的时候,惟一的排解方式就是唱歌。
唱歌能让我很开心,只要假日没事做,我都不出门,可以留在家里抱着吉他唱歌,唱了一整天都不嫌累。再加上外面的诱惑很多,不出门正可以减少诱惑,还可以少花钱。我不会忘记在每一个月领薪水后,都会把所赚的钱,寄一部分给泰国的家人。
记得以前在工地打工的时候,身边有很多工人,递上香烟、槟榔,或请我喝威士忌酒,但我都会拒绝他们。我心里清楚明白,要爱惜自己,保护自己的身体。妈妈曾经为我的疾病,跪在地上求神七天七夜之久,所以我怎么能够伤害自己的身体呢?虽然父母不在我的身边,但却牢牢地记在我的心里,永远不会自暴自弃,永远不让自己变坏。
因为要回应父母的爱,师长、同学与周遭人士的关怀和扶持,圣灵感动我创作了许多动听的歌曲,吟唱对于「爱」的感谢,唱出内心有神的喜悦。我的歌声宛如一股清流,传递两个不同世界的差异。
幸福是相对的,简单地过生活,对别人来说,是很困难的。但对我来说,却是简单无比。永远不能忽略的一个事实,就是慈爱的母亲曾经为我跪在地上七天七夜向上帝祷告。心里的一个盼望,就是有一天我要回到泰北,抱着我的妈妈,说:「妈妈,我爱你!」我也永远不能忘记父亲常常背着我穿越丛林山野,打丛林野战的经历。我要背起我的爸爸,说:「爸爸,我超级地爱你!」美好的回忆伴着我的成长。我这位来自异域的亚细亚孤儿,因着有神的爱一点也不孤单和寂寞,因为神与我同在。 阿门!
二 ○ 一八年七月十四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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