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若不是耶和华建造房屋,建造的人就枉然劳力;若不是耶和华看守城池,看守的人就枉然警醒。」(诗篇一二七:一)
从上小学的时候,我就喜欢上了写作。到了高中的时候,由于大量阅读背诵《古文观止》里的政论文章,我在写作方面的爱好基本定型,即将评论写作当作自己的努力方向。我并因此而想在高中毕业后去读新闻专业,以便能像我所崇拜的民国新闻人邵飘萍那样「铁肩担道义,辣手着文章」。不过,阴错阳差,我高中毕业后进了一所财经学校,读金融专业。那时想,也许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和算盘为伍的俗人了。
一九八四年毕业后,我分配到出生地的一家农业银行工作。在基层营业所工作了三年之后,因为字写的好,文章写的通顺,被调到市行办公室做秘书工作,那时真是非常兴奋,因为有机会实现少年时的写作梦想。不过,受职业的影响,那时我的写作主要是经济评论,作品主要发表在当时中国的一些经济类报纸和杂志。另偶尔写一些杂文,发表在中国青年报以及本地的小报。
一九九八年开始,我成为中国最早使用互联网的那批人,并因此有机会接触海外的媒体。于是开始为香港的《争鸣》、《动向杂志》,《苹果日报》、《明报》,台湾的《自由时报》,以及新加坡的《联合早报》撰写时事评论,那时的感觉真的是如鱼得水!然而,乐极生悲,两年后,因为这些文章,我被迫进到河北省石家庄市的北郊监狱去「进修」,一待就是四年。四年后,也就是二○○四年秋天,我终于离开监狱回到家中。然而,因为这四年的「进修」,农业银行的工作丢了;又因为我是文革后本地那个只有几万人的小城市唯二,被判刑坐牢的反革命,所以根本找不到其它的工作。
当然,我当时也根本不想找什么工作,一位在外地开办会计师事务所的同学邀请我去事务所工作,我也毫不犹豫的加以拒绝。因为在监狱「进修」的第三年时,我从自己订阅的报纸中,读到了时事评论专版(中国的报纸,主要是都市报、晚报类,从二○○二年春天起,相继开设时事评论专版,一般都放在二版),所以那时我就打定主意,出狱后就靠它维生了。为此,我在出狱前的两个月,还特意参加了监狱里的打字训练班,专门练习了五笔打字,基本达到了盲打的程度。
由于出狱后和居住地的警方达成了默契,即不能再给海外媒体写稿,但可随意给国内任何一家报刊写稿,所以我那时的写作只能以中国国内报刊为主。好在少年时的爱好,并不是白给的,何况在入狱前已经有过给海外媒体写评论的经验,所以出狱后第三周,我便开始在中国国内报刊发表评论文章,并很快为中国国内评论界最受尊重的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南方都市报评所》接受,因而,我很快成为国内一线评论作者,收入颇丰,生活安定,如果不是警方固定每月上门谈话,并且还莫名其妙的抄了我一次家,我真要忘了自己曾经坐过牢的事了。
好日子在四年后结束,二○○八年北京奥运会前夕,居住地官方找我妻子谈话,要求她监视我的日常生活。她是公立学校的教师,面对官方的要求没有选择。我知道后提出强烈抗议,官方的负责人士和我见面,邀请我吃饭。由于知道我当时的情绪很激烈,他特意找了我的一位任乡长的朋友,和一位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的女同学作陪。那位官方的负责人其实是位熟人,我在农业银行作秘书时认识的,吃饭过程中他告诉我,政府希望我在奥运会期间停止写作。我想都没想就给予拒绝,不过,作为交换,我同意每天晚上参加他给我安排的一些饭局。当然,这些饭局的参与者大都是一些熟人,比如老同学、老同事、或其他友人,而他们被邀请和我一起吃饭,则是担负劝导我奥运期间停止写作的使命。
我完全没有为这样的劝导而停止写作,并且在那期间,写过一篇被朋友们认为在我的写作史上文笔最严厉的文章,发表在海外媒体上。那是一篇反对汶川地震后依然喜气洋洋搞奥运圣火传递的文章。虽然没有停止写作,但我内心已经感觉到危险的临近,也知道离开的必要。于是,在那年的冬天,在我居住小区的十二人监视团队撤离后不久,我悄悄离开家乡,离开中国,偷渡到了泰国。
到泰国之初,我继续写作。已经无法再给中国国内报纸写评论了,就专给台湾的《自由时报》、香港的《苹果日报》、《争鸣》、《动向》等杂志写。不过,单单给海外这些报刊写稿,不再象当初在国内写作时那样繁忙——在国内写作时,基本上是早晨六点起床写作,下午六点结束,有时有约稿甚至要写到晚上十点,那时每天都要写三篇稿。
到了泰国后,一周也就写三篇稿。而且,到泰国后的生活也和在国内时不一样了。以前在中国国内时,根本找不到教会,只能参加网络查经班;然而,自从到了泰国,每周参加一次敬拜,另有三次查经班的学习;后来,又在一位师母的建议下,开始大量的通读圣经(二○○九至二○一二年间,大致通读圣经二十余遍)。这期间,我还把BBN网络神学院的课程全部学完;又参加苏文峰牧师主持的中国学人培训课程……。
这样的生活,使我的观念慢慢发生改变。 二○一一年秋的时候吧,不知是在第几次通读圣经的过程中,读到「若不是耶和华建造房屋,建造的人就枉然劳力;若不是耶和华看守城池,看守的人就枉然警醒。」(诗篇一二七:一)彷彿被电击了一般,那是以前读到这节经文时从未有过的感觉,促使我放下圣经,在屋内徘徊良久。
是啊!耶和华是全知全能的,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与祂无关呢?这个世界是祂创造,人类也是祂所创造的一个内容(创世纪第一至二章);因为祂才有了列国,才有了千万种语言、文字(创世纪第十一章);祂从祂的居所察看地上一切的居民,留意他们一切的作为:「至于我,当他们有病的时候,我便穿麻衣,禁食,刻苦己心,我所求的都归到自己的怀中。我这样行,好像他是我的朋友;我的弟兄;我屈身悲哀,如同人为母亲哀痛。」(诗篇三十五:十三至十四);「祂改变时候、日期、废王、立王将智慧赐与智慧人,将知识赐与聪明人。」(但以理书二:二十一),祂为海水定界限:「为它定界限,又安门与闩,说:『你只可到这里,不可越过,你狂傲的浪要到此止住。』」(约伯记三十八:十至十一),也为列国划彊界:「地的一切疆界,是你所立的;夏天和冬天是你所定。」(诗篇七十四:十七),祂甚至数过我们每个人的头髮:「两个麻雀,不是卖一分银子吗?若是你们的父不许,一个也不能掉在地上,就是你们的头髮也都被数过了。」(马太福音十:二十九至三十)……
然而,在我的时事评论里,何时有过耶和华上帝呢?不仅仅我自己的时事评论没有,所有的中文时事评论——从中国国内,到台湾、到香港、到美国,有任何一篇时事评论中谈到耶和华上帝吗?我、以及所有像我一样的时事评论写作者,所习惯的逻辑是:民主制度带来社会的公义,科技昌明带来社会的进步;反之,专制制度带来社会的不公,科技落后带来社会的停滞——核心内容即「五四语境」(我个人的定义,即五四以来中文世界的社会科学逻辑)之「德先生赛先生崇拜」是也。
因此,写这样的评论,不是得罪神吗?靠这样的写作来获得收入,不是把自己放到试探中吗?所以,从那一刻起,我做出人生中非常重大的一个决定:停止时事评论的写作!
二○二二年九月十七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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