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尋求耶和華,他就應允我,救我脫離了一切的恐懼。 凡仰望他的便有光榮,他們的臉必不蒙羞。我這困苦人呼求, 耶和華便垂聽,救我脫離一切患難」(詩篇三十四:四至六)
父親節對我來說是一個使我情感相當複雜的日子,為何有如此感受?原因可能是我對父親的愛認知和感受都很貧乏,甚至何謂「愛」? 我亦無法表達。童年時,沒有感受到的就是愛, 沒有看到的也都是愛, 印象中整個童年都是活在懼怕和沒有安全感的環境中。 從小就在一所基督教聖公會辦的學校就讀,在學校裡常常聽到:「 神就是愛,神是我們的天父!」那是當時的我絕不可能接受的訊息。 我是長子,還有兩個弟弟、一個妹妹和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。 我的童年在基本上是沒有任何快樂的回憶,自有記憶開始, 每天的家庭生活都是爭執和吵鬧,很少看見家人和睦相處, 反而經常為了一些沒意思的小事而結怨多年,而且互不說話。 我們是福州人,上一代爭吵的時候,都是用福州話對罵, 從很小的時候,我已經不想聽和講這種方言,覺得非常困擾。 媽媽是個長期病患者,我不知道她患的是什麼病? 只知道她的雙眼不能完全闔閉。在日常的生活裡, 我甚至不知道她是閉上眼睛,還是沒有閉上眼睛。 她會毫無徵兆隨時隨地突然休克,失去知覺, 有時又會突然撲倒在地上。記得有一次,媽媽在燒晚飯的時候, 站立著失去知覺,手放在火水爐上燃燒著,她沒有尖叫, 只是沒有感覺地站著,什麼反應也沒有, 幸好伯父發覺有燒焦的氣味,才知道她已經失去知覺, 隨後趕緊將她送去醫院。對媽媽的另一個印象,就是她常常哭泣, 曾多次發現她躲在洗手間裡,偷偷地哭泣。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次,有一位員警來家訪, 我才知道她曾經試圖在渡海小輪上跳海自殺,但是沒有成功。 我完全沒有任何有關媽媽的笑容記憶與印象。 父親給我的印象就是時常充滿心事,每日放工回家的時候, 我們就會相當緊張和憂慮。我只看見父親的愁眉苦臉, 知道他大部份時間都不開心。父親生活非常節儉, 很少看見他穿新衣服,所以我也沒有新衣服,校服和便服一齊穿用。 但卻知道父親是一個相當有責任感和非常盡責的人,但不知何故? 我感受不到他的愛,只感受到他的不快樂。 小學六年級的時候,家裡發生突變, 媽媽再次試圖自殺而被送入醫院。 我非常清楚記得那天是農曆年二十八,家裡正在大掃除。 媽媽離開世界的那一天是農曆年初二, 當爸爸接到瑪麗醫院的緊急來電,帶我去醫院的途中, 我祈禱求神不要讓媽媽離開,那是我第一次向我不認識的天父祈禱。 當我們到達醫院時,看見媽媽已經被一片白布蓋著, 已沒有任何氣息,護士對我們說:「她已經離世了。」 看著媽媽的遺體,我當時不知道怎樣形容心中的感受, 直到現在也想不起當時的感覺。我沒有哭,只告訴自己神是假的, 即使神是真的存在,也是個沒有用的神。 只感到人與人之間太多問題和怨恨,我的心中不停地問神:「 為什麼媽媽會離開我們幾個子女?如果天父有愛, 為何世間充滿怨恨?」 在媽媽的喪禮中,長子要幫媽媽洗臉。我的個子不高, 當和媽媽的遺體面對面的時候,只能用恐懼兩個字形容。 往後的日子,家裡內的爭鬧也沒有停止, 還時常給鄰舍的孩子們欺負,取笑我們說:「有爹生,沒娘教!」 每次經過鄰舍,或碰見那些鄰居孩子的時候, 常常給他們恥笑和咒罵,有時甚至給他們圍困,被迫聽他們的辱罵。 因此,經常和他們打架,內心充滿很多怨恨。 在學校裡不願跟同學交談,更不願提起自己的家事。 在唸中學二年級時,祖母吊頸自殺後,我們要搬遷, 不能再住在原來的地方,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很惶恐。因父親要上班, 最小的弟弟和妹妹要寄住在伯父家,由伯娘照顧。每次探望他們, 就會聽到他們給同學欺負的消息,心中對世界的怨恨不斷地增加。 爸爸在我讀中學五年級那一年再婚,因為後母不喜歡妹妹, 經常在精神上虐待妹妹。我不想居留在家中,很想逃避所有的問題。 中學畢業後,我和父親的關係跌到了冰點。 後來,我交了女朋友,以工作為藉口,常常故意早出晚歸, 不想和家人碰面。直到有一天,因病提早下班, 在巴士上看見一位女學生,覺得很面善, 後來才發覺她原來是自己的妹妹。我逃避得太長久了, 竟然不認得自己的妹妹,便躲藏在巴士上層的座位上, 不讓妹妹看見自己偷偷地在哭泣。心中想起對妹妹的虧欠, 罪惡感不停地湧現,開始思考我的人生,為何兄妹好像不是一家人? 人生的方向是什麼?做人又是為了什麼呢? 父親一直都有出國夢, 他為我籌備和安排在紐約唐人街與陌生人進行假結婚。 但我在香港已有女朋友和工作,加上與父親的關係一向都不好, 所以沒有聽從他的計謀。因我的不聽從,加劇了父子間的決裂, 我甚至想從此了斷父子關係,或是離開這個充滿痛苦的家庭。最後, 我選擇出國留學而拒絕了假結婚。 於是,找伯父幫忙,申請去加拿大留學,但伯父只是幫忙擔保, 而不提供學費及生活上的支援,所以我要自付學費和生活費, 還需要找工作賺錢來供養自己。很奇妙地, 我竟然順利地得到加拿大的學生簽證, 但經過當地的好朋友相勸和瞭解到實際情況後, 我辦了美國旅遊簽證來美國。我來美國只有一個目的, 就是拚命地工作來賺取和儲蓄日後的生活費和學費。 一九八九年七月四日離開香港來到美國, 找到售貨員和中餐館的工作。由於沒有詳細地瞭解情況, 只是憑電影中的情節,以為在美國工作非常容易, 其實沒有工作簽証,打工是不合法的。 因為過了截止註冊入學的日期, 亦未能夠及時儲蓄到足夠的金錢留學,所以便沒有到加拿大讀書。 在偶然的機會下, 發現美國紐約市大學的學費比加拿大的大學便宜很多, 所以就在紐約申請讀大學。 因為沒有親人擔保,所以在美國成為了非法移民。在美國, 我遇到很多困難,例如:文化差異、種族排斥等, 加上在香港的女朋友決定跟我分手,她的理由是看不見我們的將來。 這對我打擊非常大,在遙遠的異鄉沒有朋友,孤身一人, 人生好像走到低谷,看不見出路。 在人生的低潮中,思緒不斷浮現童年時的境況。 內心掙紮和怨恨不斷加劇,沒有平安。在一個下雨天的黃昏, 因雨勢太大,所以餐廳堂食沒有生意,但外賣生意相當火熱。 老闆吩咐要幫忙送外賣,於是,在沒有雨衣的情況下送外賣。當時, 我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,在曼哈頓百老匯大道騎著腳踏車, 途中有不少的計程車擦身而過,有時還會觸碰到身旁的計程車, 外族司機也會用輕視的眼神向我回望。 腦海裡的怨恨突然爆發,情緒驟然失控,口中一直責罵神。 罵祂為什麼要不斷地打擊我?在人生中不停地打擊, 長大後也把我放在難堪的景況。於是,我竟然閉上眼睛, 瘋狂地在百老匯大街騎著腳踏車橫衝直撞。我要挑戰神,說:「 如果要取我的命,現在就來取我的命吧!」但很奇怪,竟然沒有事, 只是病了幾天就復原了。 就在生病的時候,在住所發現了一張佈道會的傳單, 佈道會的日期已經過了很久。因為我不相信有神, 所以凡是基督教的傳單,一概不接。 但是那一張傳單是一位滿臉笑容的少女遞給我的,感覺很特別, 當她雙手把傳單遞給我的時候,感受到了她那充滿感染力的笑容, 和那一份真誠,很渴望地希望我接受這個邀請, 所以便把傳單收下沒有丟掉。可是我卻沒有參加那個佈道會, 只是不經意地把這一份傳單隨意地放在一旁, 竟然就在我生病的時候,無意中在枕頭下找回這張傳單, 當時我心中孤寂的感覺非常強烈,所以看見那張傳單, 就好想去教會認識些新朋友。(未完待續) 二○二二年三月五日